面向真實. 期盼可能

今年一月讀了龔立人的著作《神聖與凡俗：巿井的信仰與靈性》（香港：學生福音圑契，2007）。有一段文字不斷浮現在我的腦海中，助我反省現階段的人生，亦成為我跟上帝禱告的基本內容。今年是我的安息年，非常平淡地渡過這一年。平淡，但感到安穩和幸運。安穩來自上帝的真實和應許；幸運的感覺來自她。明年，我期盼各樣的可能。

海德格說，「可能站在真實之上。」（Higher than actuality stands possibility) 所有真實只不過是對可能的實現。可能可以成為真實，但真實永不會再成為可能。某程度上說，真實不再屬於將來，只有可能才屬於將來。可能使將來成為將來，更使將來充滿著盼望。當然，可能不一定會帶來令人滿意的結果，它也可帶來破壞。但只有在可能中，人才可以踏出真實以外。事實上，雖然真實是可把握的，但真實又不一定令人羨慕。或許，當下令人羨慕的真實可能只因我們還未經驗那更令人羨慕的事。（頁101）

我認為可能比真實更加吸引，因為可能可以成為實現，實現卻不可能回復可能。當然，可能或會帶來比實現更惡劣的結果，但這只是可能。況且，若真是如此，這已是實現，不是可能了。這樣，可能代表盼望，並拒絕將實現等同終極。可能不是關乎機會與樂觀，而是拒絕不再可能的傾向。基督徒對以上的詮釋並不陌生，因為我們的信仰就是屬於一種將來式的信仰。（頁86）

在人生的旅途𥚃，甚麼是可能（possibility)? 甚麼是真實（actuality)? 基督教信仰必須站在真實上，前瞻將來的可能。我們不能忽略現在的真實，亦不能沒有將來的可能。這是人生在世的張力。新約神學提到的「既濟與未濟」（already, but not yet)，初期信徒就是在這種張力下生活跟隨主。他們活在已到來的主和會再來的主的中間，他們活「在地上，如同在天上一樣」，因為終末的國度藉著基督的死和復活被帶到來今世，門徒能在地上先預嘗那將要來臨的新天新地。門徒活在當下（今世），但沒有被當下的種種人或事囚禁，因為他們望向那將要來的實體。保羅說：「如果我們在基督裏只在今世有盼望，就比所有人更可憐了。」（林前15：19 ）在今世，盼望來世的應許；站在現在的真實，盼望將來的可能。這將來的可能是不能透過肉眼看見，它只能透過盼望的信心（參羅15：13）去期待。正如保羅說：「我們得救時就存着這盼望；但是看得見的盼望不是盼望，因為誰會盼望自己看見了的呢？但如果我們盼望沒有看見的，就會耐心地熱切期待。」（羅8：24-25 ）

在《盼望神學：基督教終末論的基礎與意涵》（香港：道風，2007）一書中，莫特曼（Jurgen Moltmann）說得好：

只要人在盼望和改造中等待他的應許，這位上帝便會臨到。我們有這位使無變有的上帝，那麼還沒有的事、那屬於將來的事，就是「可思議的」，因為它們可以被盼望。...盼望能夠抓住已死的事物，盼望那些未曾期待的事物。盼望能夠肯定變動，接受歷史。因為它的上帝不是那位「過去絕不存在，將來也絶不存在，因為現在同時是全部」的那位上帝，而是那位「叫死人復活，使無變有」的上帝。（頁26-27）[1]

當我們在盼望中期待那可以成為實現的可能的同時，上帝正在改造我們。我們遊走於真實與可能之間。面向真實；期盼可能。來臨中的上帝很真實；這份將來式的盼望很寶貴。

---

[1] “This God is present where we wait upon his promises in hope and transformation. When we have a God who calls into being the things that are not, then the things that are not yet, that are future, also become ‘thinkable’ because they can be hoped for… It [Hope] can hold to what is dead, and hope for the unexpected. It can approve of movement and be glad of history. For its God is not he who ‘never was nor will be, because he now Is all at once as a whole’, but God is he ‘who maketh the dead alive and calleth into being the things that are not.’” Jurgen Moltmann, Theology of Hope: On the Ground and the Implications of a Christian Eschatology (Minneapolis: Fortress, 1993), pp. 30-31.